游园惊梦
*晓薛薛晓无差
*少帅晓✖️戏子洋
*私设如山
那是姑苏的曲笛与三弦，是缠绵婉转的水磨腔，晓星尘在梦里听过无数次。
可这次似乎是真的。
晓星尘直起身，披上外衣，想到什么，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，又自嘲地笑自己异想天开，还同少年时那般沉不住气。
他的卧房没有镜子，看不到自己面上的颜色，带着些苦涩，带着些甜，大约是回忆在作祟。
他还记得那年宾客满席的退思园，他随老帅去戏园听戏。
政要商贾在此齐聚一堂，为这里的头牌一掷千金。
这头牌呢，晓星尘终于露出些笑模样来，好看的眼里像缀了星子，温柔得不可思议。这头牌艺名成美，确乎有着旁人为他疯狂的资本，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，惑人的紧，偏生笑起来又露出虎牙和酒窝，盛了满当当的蜜，甜的要命。
可不是要命吗？他缀着星子的眼睛里一片晶莹，好像挂着些泪，可依旧一派温柔。
可成美，总不喜欢别人叫他成美，头次见晓星尘时，就告诉晓星尘他叫薛洋。
“你可不准叫错了呀，”他故作凶狠地说。
鬼使神差地，晓星尘脱口一声阿洋。
薛洋怔愣了一下，蓦地兀自笑开了，直笑得眼角染上了一丝红晕，竟是生生笑出了几滴泪，杜鹃啼血一般，“我不喜欢这名字，以后还是叫我薛洋罢。”
晓星尘有些狼狈地应了一声好，纵使如此，依旧明月清风，是薛洋最喜欢的模样。
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。
思及此，晓星尘淡淡笑了笑，总归是心中芜杂，无法入睡，便寻着那柔曼悠远的曲音去往退思园中的戏台。
彼时的姑苏正值梅雨，曲折的长廊浸湿了桂花，散发着清香，好闻得紧。
又到了江南采桂的时节了。
薛洋最爱吃搁了桂花干的酒酿圆子，晓星尘边走边想。
夏雨里眼睫微湿，去往退思园的路程实在不算短。
天色渐晚渐沉，暮霭低低压下，山水一色昏暗，途中不见有多少明灭灯火，只有青石板盛着浅浅一点水洼，折射出一星半点的光华，更兼雨水朦胧难辨行者前路。
这退思园闲置多年了，只偶尔有戏班子来这里唱戏，观众也不甚多。
不知是因为没了薛洋，还是因为昆曲逐渐没落的缘故。
晓星尘只身走进这退思园，园中没有灯，只有通往戏台的堂门亮着微弱的光。
站在庭院的门廊，入眼只见一片氤氲绿意。
右面墙上攀了一墙爬山虎，像垂落一席古旧帷幕，为园中各景隔出一方清静，青色石阶上复染了几笔更青的苔痕，是经年饱尝雨水的幽情。
这绿意不因色浓，倒十分盎然生机。
晓星尘穿过这绿色，来到园中戏台，台上有人在唱曲儿，是颇负盛名的《牡丹亭》，是晓星尘熟悉的昆山腔。
唱得十分好，连晓星尘这个外行都听得出来。
很像当年的薛洋。
晓星尘的心脏越跳越快，像小孩子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玩具，那般欢喜世所难有。
那确是薛洋，他回来了。
可是，晓星尘亲眼见到薛洋死了。不过这都比不得眼前重要，晓星尘想，重要的是他知道眼前人就是薛洋。
也许是他疯了，晓星尘想。“惊觉相思不露，原来只因已入骨。”
原来他这样爱薛洋。
已是《惊梦》。
是薛洋最擅长宜黄腔，唱红了园中青灰色的山坡。远目所及处一抹殷红，在山色间隐约洇出，待走近前，那零星红意次第燃烧，燎成遍野红灼，青色到此蓦然消失，只余那“遍青山啼红了杜鹃，那荼蘼外烟丝醉软”。
薛洋看到他，收了姿势，向他走来。
风景依稀似去年。
晓星尘望着他，头次觉得那双眼里都是戏，全在那一抹吊梢眼尾里，一笔粉饰太平的墨不动声色地勾过，将至尾梢蓦地斜斜挣脱，血肉深处的生动悲欢乍现，眼尾浓墨重彩，不甘地挑向长空。
那好看的眼里藏着巨大的悲哀与淡淡的讥嘲。
“阿洋，”晓星尘深深地看着他。
薛洋停下来，见了晓星尘，也并不惊讶，反倒挂起了一点甜腻的笑，眉眼弯弯，酒窝里好像盛着醉人的天子笑，虎牙勾出撩人的弧度，一派欣喜地看着晓星尘。
薛洋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，“你不该来的。”
可那份喜悦是藏也藏不住的。
晓星尘也笑起来，那笑意比先前更温柔些，此刻只装着薛洋一人：“口是心非的小坏蛋。”
“晓星尘，”薛洋从脖子上摘下一个吊坠，是他打小就戴着的，他命薄，母亲就去庙里为他求了这吊坠。
而现在阿洋要把这吊坠送与自己，晓星尘觉得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。
晓星尘解下腰上挂着的白玉带扣，小心地为薛洋系上，“好了，我现在是阿洋的人了。”
薛洋眼里蓄着点泪，仰起头，轻轻地吻在晓星尘的嘴角，仓促而温柔，像是一个亲吻的样子。
晓星尘抬手扣住薛洋的的腰，不管不顾地加深了这个吻，直把薛洋的眼角逼出了一点殷红。
行来春色三分雨，睡去巫山一片云，
正是情浓。
“太师，今儿个中秋，皇上宣您入宫。”梦回莺啭，乱煞年光遍，人立小庭深院。
晓星尘起身，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，他急促地摸向脖颈，可那里什么都没有，梦里的春宵像是老天爷同他开的玩笑，同那话本子一点儿都不一样。
原来当真是南柯一梦。
天意秋初，金风微度，城阙外画桥烟树。
“已经入秋了啊，”晓星尘凄惶地望向窗外的桂树，那桂花开得十分好，只是花瓣隐有脱落，搁在树下，倒像是被人摘下来后却忘了带走。
身边的侍卫替他披上狐裘披风，“今年秋天好像格外冷些。”
入秋天意微凉，院中的桂树依然长势良好，葱葱茏茏，十分喜人。
花落自会又花开，花开自有落花来，醒也迟，梦也迟，一朝风雨满秋池，却是一片疏雨轻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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